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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 其二 先秦 · 古逸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十五
文王梦天帝,服玄穰,以立于令狐之津。帝曰:「昌,赐汝望」。文王再拜稽首,太公于后亦再拜稽首。文王梦之夜,太公梦之亦然。其后文王见太公而□之曰:「而名为望乎」?答曰:「唯,为望」。文王曰:「吾如有所见于汝」。太公言年月与其日,且尽道其言:「臣此以得见也」。文王曰:「有之有之」。遂与之归,以为卿士(晋太康十年,汲县《齐太公庙碑》引《周志》)。
大学释褐观石鼓因读韩苏二诗同同年李巨州作一百韵 清 · 诸锦
京城高言言,首善惟太学。
雍正二年冬,循例初释屩。
陈君三百辈,奠币森有恪。
祭酒王先生(绍薪。),端拱容毋怍。
纡绸冠峨峨,逢掖谢表襮。
堵墙桥门列,观听动飞跃。
文翁图礼殿,方此犹寂寞。
朝旭射棠梨,清光荫松柏。
稽古观车服,遗迹怀履舄。
琬琰堂涂碑,肉好宗庙璧。
瑚簋笾豆登,尊罍彝洗濯。
洒离鼖馨巢,簥篞篎筊箹。
爪目鳞之而,牙羽笋虡业。
摩挲鼐鼎鼒,淳古镂金错。
忽于重檐下,十鼓焕丹雘。
其形像古础,其色类深墨。
其围倍肤寸,其修崇二尺。
其一刳中央,半体不覆幕。
有如无足锜,左右曾采芼。
其九互行列,耦俱善标格。
有如瞿容客,贯坐尉离索。
宛虹尾卷舒,琼树柯连属。
鸾凤骞复留,虎駮怒欲脱。
铁丝妙萦盘,莼菜垂络绎。
活师戏食水,肥遗出浑夕。
疏如屯千骑,密不容一发。
不可意减增,诸天方丈室。
不能评肥瘦,丰肌细腰匹。
长短本自然,足凫与胫鹤。
东西两得势,越阡兼度陌。
百幅百砗磲,一字一缣帛。
治水已沦胥,吉日付飘泊。
卫州铜盘倾,延陵墓碣剥。
《诅楚》复何有,宣和空宝惜。
独此表中兴,大蒐深刻石。
环玮谁铸辞,传是史籀作。
尚想周宣王,功德南海薄。
《江汉》《常武》诗,《车攻》《六月》什。
仲山以衮补,方叔以乱拨,张仲善孝友,吉甫诗孔硕。
程伯整六师,召公洽四国。
载诵《鸿雁》篇,度比金玉式。
勋劳宜有颂,贞珉代典籍。
不有秦峄山,野火焚石阙。
德薄其文惭,合为天所扑。
谁夫证斤权,殹丞太穿凿。
荠堂断宇文,如以瞽手摸。
叩槃扪烛见,考据都未确。
词严不可删,风味加质悫。
转注潘郑薛,其书愈噩噩。
区区君庶柳,何足穷状貌。
表之自苏勖,得韩乃煜爚。
宛陵倍雷硠,眉山益恢廓。
我思昌黎翁,所见仅纸拓。
阑风长雨夜,丰草深榛藉。
疲行人坐居,掉尾牛砺角。
蜗涎腥点点,原燎炎熇■({米高})。
鼓兮独无恙,倘有神物护。
凤翔收余庆,五代更流落。
赖有司马池,太庙十驼橐。
南渡委草菅,钩金弃若若。
道园端好古,收拾丝缠珏。
大厦广与庇,石阑周与络。
椎拓所不到,讲切手磨琢。
入门探古物,疑义发先觉。
鼓兮何凄凉,显晦亦凡数。
譬如清流济,洑见至绵邈。
譬如延平剑,会合固如昨。
星霜更几劫,静正抱蹇谔。
颠蹶任嬴刘,聚散无主客。
菁英不销亡,著述欣有托。
名世五百年,皇帝亿万朔。
河鼓正吐芒,九鼎飞出洛。
天苞与地符,诸福休徵各。
岂止翙翙鸣,岐山一鸑鷟。
风云际时会,喜起升平乐。
文德书钟彝,武事镌钲镯。
征伐表钺旌,蒐狝树山岳。
文章称尔雅,训词汰糟粕。
深厚追典诰,诘曲妙咀嚼。
莫以鼓不鸣,试取蜀桐斫。
叩之定有声,渊渊配《韶》《濩》。
我衰笔力退,分量不自度。
画墁愧平生,镂冰笑一握。
生涯甘冷淡,委顺忘美恶。
行书类蛇蚓,喜愠付鸦鹊。
夙昔慕韩苏,两诗比琼玉。
韩如受降城,高坚绝绳削。
锐师一昔至,唾手鹅鹳捉。
投盖悬布勇,匹马只轮掠。
依方立硬寨,健笔谁敢搦。
苏如大洋海,溟渤犹瀺灂。
回澜吹紫气,坐见蓬瀛卓。
钜若蛟龙吞,眇若虾蟹擉。
不害其洪流,盛气不可轹。
捧心粗效颦,快意过猎较。
谁云宝燕石,祇可自娱乐。
刘寀作封事,三日雪漠漠。
微时逊才壮,寄语李百药。
斗转才三更,瞻仰云汉倬。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林侯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三
侯讳广,字公远,其先莒人,后徙莱州之胶水,遂为胶水人。曾大父某,大父某,皆不仕。父某,终龙卫副指挥使,以侯贵赠左领军卫大将军。侯少以材勇隶捧日军,擢补殿前指挥使,为再任行门。治平三年,英宗临轩阅试武士,以挽强授内殿崇班、充秦凤路教押军队,徙环庆路,经略使蔡公挺奏充管勾东路都巡检司军马。西贼大举寇边,侯驻大顺城,谅祚率精锐攻城,侯开门逆战,伏弩中谅祚,归未及其国而死。以功迁内殿承制。四年,今天子即位,以恩迁供备库副使,是冬率兵破华阳寨。熙宁元年,徙北路巡检使。三年,夏贼寇荔原堡,李信战不利,本道命侯将兵深入,牵制贼势,遂破十二盘、多娘、大原、诈娘四寨。迁西京左藏库副使。开淘卬州,贼堡兵数万来侵,侯率所部奋击,斩获甚众,迁左藏库副使。七月攻白豹城,贼败,不敢守,遁去。又与大顺、荔原兵各取便道入贼境,两军失期不会,侯以孤军深入,遇贼数千人,战败之。因击至金汤城,又大破走之,因毁其城垒。引兵归,夜过洛河,有贼来袭,侯扬声令军中选强弩数百,列岸侧待贼,实卷甲疾行。贼闻,疑不敢渡。是月以兵护监军行边,至怀安镇,还,将及乌鸡川,遽率众由间道蓖山行。道遇属羌以路险远告,侯不听,众莫测其意。后果闻贼伏乌鸡川,及闻侯已由他道还,遂引去,而属羌来告者,盖亦贼谍也,军吏皆悦服。贼既不得侯,乃益兵攻柔远。初,柔远外城处属羌,贼攻外城急,属羌夜以老幼求入保内城。诸将议属羌反覆,不可信,勿纳之,虞有他变。侯曰:「属羌为我籓篱久矣,乃吾民也。今有急,弃而不恤,后且不复为我用矣」。遂纳之,卒无他虞。贼初围城,侯预戒守者不得轻动,虽火城中,无辄扰。已而果有谍发火于蒿场,城中寂然,贼计遂不得行。翌日,贼至马平川,大持攻具来攻城。众恟惧,侯被甲引兵,开他门示将出夺其马,贼去城救马。侯复入,遂得益修守备,因募属羌敢死者,夜缒城下,潜攻贼营。贼数不利,乃引去。迁礼宾使。韩丞相宣抚陜西,奏充环庆路将领,驻庆州。邠、宁土番兵据庆州北城以叛,侯守南城,自楼上望贼众进退迟疑,有悔乱者。侯乃身开城出贼后,谕其众以逆顺,众多侯之旧卒,皆投兵,争听命。于是已有乱兵三百馀人出城去,侯因谓曰:「乱者遁矣,尔曹本非同恶,且事我久,能听我,不唯得活,遂各有功。不然,死无救,请先杀我」!因披腹示之,众感侯诚,皆泣涕罗拜曰:「唯公令」!侯收集,得百馀人。入其营,坐军校厅,事激励约束,授以兵器,令反攻城下兵。城下兵溃,擒戮皆尽,北城遂平。乱兵三百馀人既前走,侯复领兵追至石门山,与贼遇,未及击,侯语贼曰:「速降,尚可全」。贼不听。方夜,侯先约两将扼其走路,侯自后纵兵击之,贼迫遽,方诣两将降。至,谓曰:「尔不从吾言,今窘急就死,非降也」。俘至朝天驿,一夕皆斩之。迁崇仪使。五年,改六宅使。六年,诏乘驿诣阙,既对,上语曰:「金汤、石门,卿功为多」。所以慰奖之甚厚。还任,未几升本路兵马钤辖,移鄜延路,环庆经略使楚公表请留之。七年,诏以本道兵二千五百人策应熙河,攻踏白城,斩首五百馀级,迁皇城使、果州刺史。攻讨洮州番贼,斩首三百馀级,加带御器械、权发遣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会伐交趾,侯再表乞自效,有旨令侯诣阙,上谕曰:「南方卑湿,闻卿数苦足疾,且西边开拓,不可乏人」。侯不敢复请。时仆经略环庆,奏乞还侯。元丰元年,诏以侯再任,就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英州刺史。边臣有言昔年刘平因救邻道战殁,自今宜罢邻路兵相应援。侯以谓「诸路同力,盖国家制贼之长计。苟贼并兵寇一路,而邻道不救,虽古名将亦无能为也。平之陷贼,非援救之罪也」。乃抗章力言,卒得不废。二年,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四年,迁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先是,泸南蛮寇边,杀戎泸将王宣等,朝廷命泾原总管韩存宝讨之,既而存宝以逗挠不进诛,诏侯诣军代之。侯至,乃讲兵三万,合二十将为前后军,又以壮怯分人材为三等,日遣诸将分营隶习,击牛享军士,皆乐战,威声大振。初,蛮酋乞弟世为归徕州刺史,及叛,天子赫然欲必致之。侯遣人至贼所,谕祸福及求前王宣时所亡卒,贼惧,归陷卒七人,送书乞降,而身不至。侯乃决策深入,于是厚赍金帛行间西南番,离其支党,使相捕击。未几,旧管诸夷长宁、陇例、淯州及生夷思峨、晏州等族,皆内属。冬十月,大军启行,陈师徒于泸江之湄,侯率将吏东乡再拜,誓以灭贼报国,众皆感激争奋。既行,以所降夷人渠帅及其质子皆在军,复令其次诸酋各占所居地防援饷道,诸夷畏恐,不敢辄息,以是入夷境虽险远,而无寇钞之患。始,军有二道可进:自纳溪移劳口至江门,则近而险;自宁远至乐共坝,则回远而夷平。贼意官军必出江门,盛兵拒险,而大军实趋乐共,贼兵不能支,贼皆遁逃。侯乃分兵绕行席帽溪,掩江门后,破贼隘,降其斗铁姓。始,其亦并部。于是江门、乐共两道,水陆运通,粮馈不绝。王师次落介纲,山西南番酋帅率其部族降者相继。落始兜山河徐池部相率守三隘,以拒官军,侯遣将攻之,力战未克。侯从亦进,军中有呼「都使来」,士卒皆殊死斗。又分兵出贼背,贼惊,三隘不守,大破之,斩首二千馀级。十二月,王师次落婆远,乞弟遣人诣军门,贡马请命。明日,乞弟拥千馀人称降,侯从十馀卒出军垒以待之。乞弟犹豫,不肯前。侯度其伪,即发伏击之,贼奔溃,斩乞弟弟、叔酋豪二十八人,首三百级,获马及铠仗甚众。馀党散走,纵兵追击,抵归徕州,捣其巢穴,穷尽贼境,遂班师。于是筑乐共、江门、大洲、镇溪、梅岭五城寨,降附生夷三万馀人。其旁近诸蛮后蕃罗氏鬼主铺永、西南石门君长等,皆愿输贡职。捷书闻,天子嘉其功,在道迁马军都虞候、卫州防禦使,又诏速上将功状。会西边用兵,侯复上章请觐,面陈方略,诏许之。既至,天子遣使者就第抚问。及入见,深言边防利害及攻守之策,上皆嘉纳。于是环庆方宿重兵,即遣侯旧任。行至阌乡,以疾终于驿舍,享年四十八。上闻讣恻然,遣中贵人往护丧事。其孤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侯河南府河南县北邙山宣武村之原。夫人曹氏德阳县君,生子三人:琬、琰、琪,皆三班奉职。女一人,早亡。孙一人舜卿,尚幼。侯少慷慨有大志,初不知书,年过三十,方从儒生文士咨所宜学,遂通《左氏春秋》。能臧否古今将帅用兵成败得失,为将持重,长于料敌,善御众,士卒乐为其用。凡军中之事,必与众共议而取其长,听受不疑,及成功,则推以归之。故虽文士,亦乐与侯共事,而为之谋。还自泸南,以不能获元恶,即上表待罪。及陛见,复面陈奉使无状,不能副朝廷兴师伐罪之意,唯上禀宸算,下资众力,故得不致败事。其言尝闵存宝之难,而未尝及其失,士大夫以此多之。常撰《阵法》,其变易分合,疾速周密,边地或推行焉。又为队号法,每于行师,各于衣帜,人自为别,置阵之际,行列速就。又撰《行军约束》百馀条,皆列上之。轻财乐施,徇公寡私,临终犹以不死于边陲为恨。仆帅环庆,侯为副,仆尝以其能荐于朝。今其孤以铭文见属,故不得辞。铭曰:
将以武用,难乎知权。有谋有勇,其材为全。桓桓林侯,奋迹自边。握兵制敌,图胜于先。獠夷叛吏,大将无功。命侯往伐,取彼顽凶。近师泸江,万里折冲。锄逆抚顺,皇威以隆。仗节西驰,亟以疾萎。天子隐悼,多士嗟咨。邙山之原,维侯之墓。纳铭幽宫,以谂终古。
以刘屈氂为左丞相诏(征和二年春) 西汉 · 汉武帝
出处:全汉文 卷四
制诏御史:故丞相贺,倚旧故乘高执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朕忍之久矣。终不自革。乃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耗,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朱安狱世,已正于理。其以汲郡太守屈氂为左丞相,分丞相长史为两府,以待天下远方之选。夫亲亲任贤,周唐之道也。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汉书·刘屈氂传》)。
请删定律令疏 西汉 · 郑昌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三
圣主置谏争之臣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而为乱首矣(《汉书·刑法志》:宣帝置廷平,时汲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宣帝未及修正。)。
春秋论(二)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
六经之不明,诸儒穿凿害之也,而《春秋》为尤甚。《春秋》穿凿之患,其原起于三传,而后之诸儒又从而羽翼之,横生意见,巧出义理。有一事而或以为褒,或以为贬,彼此互相矛盾者矣;有事同而前以为袖,后以为贬,前后自相牴牾者矣。纷纷聚讼,而圣人之意益以不明。然其大端不过有二:一曰以日月为袖贬之说,二曰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彼徒见夫盟一也,而有日者,有不日者。奔宜书日也,而或书时;入宜书日也,而或书月。若是其不同也,于是有以日月为袖贬之说。又见夫国君一也,而或书子,或书侯,或书伯。外裔一也,而或书州,或书国,或书人,或一人而前氏后名,又若是其异也,于是有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愚请有以折之。蔑之盟不日,则曰其盟渝之也;柯之盟不日,则曰信之也。将以渝之者为是乎,信之者为是乎?桓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则日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将以危之者为是乎,美之者为是乎?公子益师卒不日,左氏曰公不与小敛也,然公孙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孙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公不与小敛也明矣,又何以书日乎?《公羊》曰:公子益师,远也。然公子彄亦远矣,又何以书日乎?《谷梁》曰:不日,恶也。然公子牙、季孙意如亦恶矣,又何以书日乎?葬必书月日,而有不书月日者,则曰不及时而日,渴葬也;不及时而不日,慢葬也。过时而日,隐之也;过时而不日,谓之不能葬也。当时而不日,正也;当时而日,危不得葬也。然过时而日,直指齐桓公而言,当是时公子争国,危之隐也可也。卫穆公、宋文公无齐桓之贤,无争国之患,过时而日,有何可隐之乎?宋穆公之日葬又有何危乎?凡此者皆疑误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必以日月为褒贬乎?至于来归仲子之赗,而宰书名,则曰贬之也,使荣叔归成风之含赗,而王不书天,亦曰贬之也。岂归仲子之赗,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归成风之含赗,咎在天王,而不在荣叔乎?《春秋》书王,本以正名分,而夫子乃自贬王而去其天,则将以是为正名分,可乎?谷伯、邓侯称名,说者曰朝弑逆之人,故贬之。滕子、杞侯独非朝弑逆之人乎?滕、薜来朝称侯,说者曰滕、薜微国也,以其先朝隐公,故褒之。朝隐有何可褒而褒之乎?若以隐为始受命之君,则尤缪妄之甚者也。或曰滕本侯爵也。朝弑逆之人,贬而称子,朝桓可贬也。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岂皆以朝桓之故而贬之乎?或曰为时王所黜也,夫使时王而能升黜诸侯之爵,则是礼乐赏罚之权,天王能自执矣,安得为春秋之世乎?先书荆,继书楚,已而书楚子,说者曰渐进之也。夫楚本鬻熊之后,《春秋》以其僭王肆暴而遂黜之,且既列南荒,圣人作经,本以辨内外之分,而顾乃进楚而退中国乎?若此之类,不可以一二数,要有疑误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乎?大抵《春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事成于日者书日,事成于月者书月,事成于时者书时。故凡朝觐、蒐狩、城筑、作毁,凡如此者,皆以时成者也。会、遇、平、如、来、至、侵、伐、围、取、救、次、迁、成、袭、奔、叛、执、放、水、旱、雨、雹、冰、雪、彗孛、螽螟,凡如此者,或以月成,或以日成也,崩、薨、卒、弑、葬,郊庙之祭,盟、狩、败、入、灭、获,日食星变、山崩、地震、水灾,凡如此者,皆以日成也。其或宜月而不月,宜日而不日者,皆史失之也。假如某事当书月,而鲁史但书其时;某事当书日,而鲁史但书其月,圣人安得虚增甲子乎?是《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也。《春秋》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名称爵号从其名称爵号,而是非善恶则系乎其文,非书名者皆贬,而书字者皆褒也。假令某与某在所褒,而旧史但著其名;某与某在所贬,而旧史只著其字,则圣人将奔走列国以求其名与字,而后著之于经乎?是《春秋》不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也。若夫因其所书月日之前后而知其是非,因其名称爵号之异同而知其事实,则固有之矣,非圣人因以是为褒贬也。有如庄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三十二年春城小谷,则有以见才阅三时,而大工屡兴也。宣十五年秋螽冬蝝生,则有以见连历二时,而灾害荐作也。庄八年春,师次于郎:夏,师及齐,师围郕;秋,师还,则有以见阅三时而劳兵于外也。若此之类,盖于书时见之。桓二年秋七月,杞侯来朝,九月入杞,则有以见来朝方阅一月,而遽兴兵以入之也。昭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公至自楚,则有以见其朝夷狄之国,阅七月之久,而劳于行也。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则有以见其阅九月而后雨也。若此之类,盖于书月见之。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则有以见八日之间而再见天变也。辛未取郜,辛巳取防,则有以见旬日之间而取其二邑。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则有以见其尝于灾馀之为不敬。己丑葬敬嬴,庚寅而克葬,则有以见明日乃葬之为无备。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则有以见鲁人之先晋而后卫。己未同盟于鸡泽,戊寅及陈,袁侨盟,则有以见晋人之先盟诸侯而后盟大夫。若此之类,盖于书日见之。然以是谓圣人以日月之书不书寓褒贬,则误矣。若夫名称爵号之异同,则有以事之大小,而其辞因之以详略者,亦有前日而后月者,有蒙上文而杀其辞者,固难以一例尽。而时变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见者。楚一也,始书荆,再书楚,已而书楚子。吴一也,始书吴,再书人,已而书吴子。于以见吴楚之浸盛矣。鲁翚柔、郑宛詹,始也大夫犹不氏,于后则大夫无有不氏者。郑段、陈陀、卫州吁,始也皆名之,于后则虽弑君之贼亦有书氏者,于以见大夫之浸强矣。始也曹、莒无大夫,于后则曹、莒皆有大夫,于以见小国之大夫皆为政矣。始也吴楚君大夫皆书人,于后则吴楚之臣亦书名,于以见荆蛮之大夫皆往来于中国矣。诸侯在丧称子,有书子而预会预伐者,于以见居丧而会伐之为非礼也。杞,公爵也而书伯,滕,侯爵也而书子,于以见其不用周爵,而以国之大小为强弱也。会于曹,蔡先卫,伐郑则卫先蔡,于以见当时诸侯皆以目前之利害,而不复用周班也。幽之盟,男先伯,淮之会,男先侯,戚之会,子先伯,萧鱼之会,世子长于小国之君,于以见伯者为政,皆以私意为轻重,而无复礼文也。垂陇之盟,内之则公孙敖会诸侯,召陵侵楚之师,外之则齐国夏会伯主,于以见大夫敌于诸侯,而莫知其非也。凡此者莫非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而是非善恶乃因之而见之,初非圣人特以是为袖贬也。学者必欲于名称爵号之间而求圣人褒贬之意,则窒碍而不通矣。于其不通也而强为之说,则务为新巧,何所不至,甚非圣人明白正大之心尔。学者之观《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为例之说,与夫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而后《春秋》之旨可得而论矣。
清苑望郎山有怀朱克斋(时知卫辉府) 清 · 姚鼐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惜抱轩诗集七
男儿三十分铜竹,多少功名到白头。
紫陌莺花故人牍,黄河风雨郡城楼。
欲将北海同樽酒,绕尽西山到卫州。
回首数峰苍翠在,几人能不忆林邱。
故吕氏宜人墓志铭(绍兴二十八年十二月)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五、《卢溪文集》卷四五
左朝奉大夫、前通判吉州军州事赵公名伯璋之宜人吕氏,世居卫州之新乡。谱系所自,时有□人。赠金紫光禄大夫讳持者,皇曾祖也;登封县长官讳觉者,皇祖也;朝请郎、通判忻州讳无党者,皇考也。长官有女弟适王氏,是为显恭皇后之外舅,宜人视后为表姑。后爱其慧淑,欲留宫中以候其长,宜人性冲淡不乐也,然吕氏因之门户浸显。公卿贵人走币求婚于吕氏者,袂相属于道,吕氏独欲择对于士人中。会三舍法初兴,通判公才冠,屡中高等,驰声庠序间,吕公初见以为国器,遂许以归焉。宜人虽生于大族,德性柔淑,乐勤俭,能以法度自饬于闺阃,上承下顺,无纤芥不满其意。诸吕南渡,困厄不能自救者,悉力赒之无少靳。方少年时,以阃内事自任,而勉其夫以学,遂中政和八年进士第。由是仕宦四十馀年,所至有声,实有助焉。先任兴仁府幕官,适军兴当干戈之冲,遣家属奉太夫人版舆避地于寿春。太夫人欲留宜人于兴仁,宜人泣请侍行。太夫人道中感疾,朝夕卧起饮食医药,独宜人服勤左右,不见惰容,太夫人称其孝谨。后太夫人去世,奉几筵如事其生。此虽妇人女子之所当然,而近世或以为难。宜人子男五人,曰师韩,补将缺女一人,初适右从政郎梁杲任缺适右通直郎、广州佥判李琥。梁氏三子,曰公鼎、公弼、公伟,归于赵氏,宜人抚之如己子,与师韩同就学,人不知其为甥也。孙女一人,曰严娘,尚幼。绍兴二十六年,通判公监吉州秋试锁院,宜人与儿妇宴饮,话平生若遗训者,至夜深无病沐浴而亡,八月二十六日也,享年五十有五。卜以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一日,葬于吉州安福县新乐乡嘉林大塘冈之原。铭曰:
吕所自出原于齐,姻联戚里门寖辉。不愿宫中学八姨,独适贤士得所归。良人弱冠名四驰,早穿月胁攀桂枝。江淮所至为吏师,夫人端能助设施。家声千载尚可稽,卢溪今作幽堂诗。
司隶从事郭究碑 汉 · 阙名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一百五
君讳究,字长全,汲人也。其先出自郭叔,应运挺度,实有懿德,文武咨焉,条枝云疏,班□华夏。世载令问,昭前之光。咸据玄谟,理物佐时。君则元城君之孙,雒阳君之适,南和尚书济北军中临沂徐州中山君之从子也。河岳降祚,幼而有跲,孝弟恭肃,与性俱成。温慈惠和,睹义轻财。怀刑拜谠,舍己从人,蹈中庸之路,处匹直之节。内省不疚,兼姿□问物格能□临弗惑。弱冠践郡,历主簿、督邮、五官掾功曹、守令长。含章吐忠,或从王事。严(庄)可恐,柔顺可爱。进善替否,所举见则。虽越武之佐晋,宋甫之疠色,操筹撰功,君其越诸。辟司隶从事,部郡都官,耽耽鹰扬,所莅以齐,翕然之论,风飞川流。本朝察孝,贡器帝庭。恬荣忽浮,委爵礼让。群公侧席,书垂置邮。不幸短胙,命登六辰。春秋廿八而卒,中平元年,岁在甲子,三月而葬。悲夫!破镆铘之刃而不宰元,摧晨风之翼而不厉天。耆耋士女,呜悒惟戚。孤嗣叫号,涕零如雨。咸曰(缺晨)有殁,历数犹终,自古迄兹,孰能保存。生荣死哀,弈贵遗称。敢慕卫悝赞先之义,乃伐石兴碑,以旌厥魂,俾后永有鉴焉。其辞曰:
于铄我君,皇精蕴良。昭德塞违,克纪克纲。握柜综□规步履方。麟跱清朝,委蛇自宫。栋隆千里,庶绩艾康。佐命牧伯,扶义遏私。□绳弹枉,属以改□荣名京邑,盘桓知几,当亨爵寿,作汉辅昆。灵祗贪哀,逝叶翼微,哲人其徂。万夫惨摧。铭勋金石,以慰孔怀(《隶释》十)。
获嘉渡河 清 · 姚鼐
押翰韵 出处:惜抱轩诗集二
河北山形压天半,左挟军都东海岸。
云腾风掣到河阳,二千里馀青一断。
我来经过卫州西,云巘回头百回看。
竹林亭立明玕清,原泉飞下珍珠散。
想见幽人尚《考盘》,安得同归脱鞿绊。
北风忽出白陉口,吹渡秋河百川灌。
山川聊供中流喜,舟车顾有知津叹。
西南广武数峰来,屈指英雄几更换。
汲县太公庙碑 东汉 · 崔瑗
出处:全后汉文 卷四十五
太公望者,河内汲人也。县民故会稽太守杜宣白令崔瑗曰:太公本生于汲,旧居犹存。君与高国,同宗太公,载在经传。今临此国,宜正其位,以明尊祖之义。于是国老王喜、廷椽郑笃、功曹却勤等咸曰宜之。遂立坛祀,为之位主(《水经·清水注》,「汲县城东门北侧有太公庙,庙前有碑」云。)。
淮阳古井记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三、《无为集》卷一○
淮阳之井,卤而少甘,其民多汲于沂、泗。光禄卿刘公之守是邦也,问风俗而始知,且叹之曰:「一郡之井,不为少矣;胡为斯民舍近易而趣沂、泗哉!谓井不可食,岂其然乎」?于是使人遍汲郡井而尝之,俄于后圃榛莽之间,得废井焉,其泉洌然,若冰而甘。以之烹茶,则茶浮而味久;以之酿酒,则酒醇而色清。又以旧所畜杨子南𤃩水及惠山泉以校之,则轻重几乎等矣。爰命缶以出其浊,石以洁其外,亭以覆其上。由是瓶繘不绝,汲者便之。予道过淮阳,得其语于郡人,公且以记见托。予闻井者德之地也,古今有变而井不变,犹士君子之有常德乎。故井不患乎不汲,患乎泉之不冽;士不患乎不用,患乎德之不修。泉既冽矣,德既修矣,人或不之汲,世或不之用,非井与士之不幸,盖物不幸得其利尔。噫!斯井也,前此几千百年,荆榛蔽之,泥沙混之,禽所不窥,人所不食,岂其泉之不冽邪?曷其涸塞之若是邪?使秉权者有能推刘公求井之心以求贤,则岂独能辅天子之明,且足以均天下之泽矣。《易》曰:「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此之谓也。治平三年五月十日,无为某记。
唐尚父汾阳郭忠武王碑记 北宋 · 王彰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一、《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民国《华县县志稿》卷一七
王讳子仪,谥曰忠武,华州郑县人,刺史、赠太保敬之子。体貌修伟,天将其杰。以武举补左卫长史,历诸军使。玄宗世,当贞观治定之报,国家无事。开元末,天下益以安富,上佚下愉,危亡之端,有言无然,肆于不疑,乾蕴坤奥,舋罅日露。十五年,安禄山反,河南北兵大起。王自天德军使、朔方节度、右兵马使,诏改卫尉卿、灵武守、朔方节度使,以本军东讨。取靖边军,斩其将周万顷,蹙高秀岩于河曲,克云中、马邑,开东陉。加御史大夫。明年,蔡希德陷常山郡,执颜杲卿,贼守河北郡县。帅师下井陉,拔常山,破贼于九门。攻赵郡,生擒贼四千,皆舍之,斩伪太守郭献璆。军还,史思明以其徒踵我帅,王以骁骑五百更挑战。至行唐,贼罢将遁,我师乘之,败之于沙河。贼濆,益军角逐,王坚壁,昼守夕袭,以有馀待其弊。大蹂于嘉山,斩馘四万,生擒获甚众,思明徒跣奔博陵。河北十馀郡斩贼守以迎王师。肃宗幸灵武,朝廷新立,王与李光弼全师赴行在,国威以振。加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天下倚其师以为根本。讨阿史那,定河曲。又明年,破潼关,走崔乾祐,入蒲津,夺陕郡永丰仓,潼、陕以平。加司空,关内、河东副元帅,诏帅师趣京师。与贼遇潏水之西,王师不利,合其众保武功,乞降军,为左仆射,从广平王帅蕃汉兵十五万进收长安。回纥叶护领四千骑助讨,王与修好。大战于香积寺北。俾回纥奇兵出其后,表里以攻,贼溃,斩首六万级。其守张通儒奔陕郡,收京师。严庄及通儒保陕东抗,复以大军击之。贼分兵绝归路,回纥进杀之,驰其后,发十馀矢其埃中,贼惊以败。庄、通儒奔安庆绪,保相州,东都、三河郡邑皆平。加司徒,封代国公,食邑千户。入朝,天子劳之曰:「虽吾家国,实卿再造」。乾元初,北讨,破贼河上,擒伪将安守忠。加中书令。诏以九节度之师讨安庆绪。自杏园渡河,团卫州,贼悉众来援,选射者三千伏壁,诫曰:「吾小却,贼进则登噪齐发」。将战,伪遁,贼乘及垒间。鼓噪,矢注如雨。因其骇,整众以覆之,获伪郑主安庆和,收卫州。又败贼于愁思冈。明年,思明复陷魏州,王师遇贼于邺南,大风冥晦,退保河阳。诏为东都、山南道副元帅。监军鱼朝恩忌功诬构,召还京师。王惟寇孽未殄息,忠义愤惋刑寝食,几不与贼俱生。三复用,三止之。相次,思明再陷河洛,李光弼兵败河中,太原杀其帅,乃起为河中、北庭兼泽潞节度,兴平定国副元师,封汾阳王,镇绛州。擒河中贼,诛其魁,太原亦诛害帅者,河东诸镇奉法。程元振定策立代宗,朝廷功高者恶之,以是罢副元帅,加实封七百户。高晖导吐蕃入京畿,诏为关内副元帅,镇咸阳。闻天子幸陕,遽还从驾。王献忠叛,逼丰王已下投于贼,王扈送行在,有三千骑。并南山,得武关防兵及散卒。寇陷都邑,立宗室承宏为帝,署置百官。王以万卒为前锋,营韩公堆,用长孙全绪谋,遣王甫密入长安结豪侠,齐击鼓朱雀街,虏众骇去。大军绍进,杀自署京兆尹王抚,京师复平,诏留守都邑。元振劝帝都洛避狄,代宗将然之,王论奏旧都控制,先帝宅之,以有天下,周南地狭,势不久安。上省章,即至自陕郡,赐铁券,图形御阁。仆固怀恩顿军汾州,掠并、汾诸邑。诏出镇河中,怀恩走灵州。加守太尉、北道河西通和吐蕃朔方招抚观察使,坚辞太尉,不获命,见上感泣固让,乃止不拜。怀恩引吐蕃、回纥、党项数十万南下,京师震焉。诏出镇奉天,贼至欲战,众请奋击,止之曰:「客深入,其利速战,战则有胜负。当斩语战者」。坚壁以待,竟不战而退。入朝为尚书令,又让不拜。蕃寇屡入蒲、陕,宿师复镇河中。永泰元年,怀恩将河西诸蕃三十馀万寇京畿。有诏亲征,分命李忠臣等列屯畿辅。团丁括马填诸门,民大恐惧,召王屯泾阳,师才万人,虏骑合围数重。王以李国臣、魏楚玉、程迥光、朱元宗四面拒之,以甲骑二千出没左右,虏问,报曰:「郭令公也」。回纥曰:「怀恩言天可汗弃四海,令公谢世,故从其来。怀恩欺我」。因俾谕前好,曰:「令公诚存,安得而见之」?王且出,众请无往,又请以铁骑五百从,王曰:「吾众十不当一,适足害也。至诚感神,吾无疑于虏」。即传呼曰:「令公来」。虏众持满注矢,王以数十骑徐出,免胄劳之,皆舍兵以拜曰:「吾父也」。王饮之酒,以罗锦赠诸长,欢言如故,因戒以反乘吐蕃,其羊马长数百里,天赠不可失也。众许诺。谋泄,吐蕃夜奔,回纥追之,王军踵其后,大破于灵台西原,斩首五万,生擒万人,畜产不可胜计。入朝,加封二百户。大历初,华州周智光杀监军,密诏治军讨之。且行,其将吏斩智光父子,传首京师。吐蕃入泾州,移屯泾阳。虏退,要击于灵州,斩首二万。复寇灵武,败,镇奉天,其将白元光败之于灵武。兼邠宁节度。虏再入泾州,谕其偏师大戡于潘原,俘斩万计。还朝,上封论备蕃利害,忠谠深切,极箴补药石,中时之瘉。以老避位,德宗诏摄冢宰,号尚父,加太尉、尚书令,增实封,廪给踰等。王束带治戎,要以武功显。遭唐室震荡,夷狄内侮,大忠英略,得以设施。副肃宗收复两都,定河北,禦西寇。迨事四帝,前后百战,所向必尅,功劳位尊,赫烈之宠,崇至备极,天下系望,以为依归。每征伐入朝,百官班迎,天子御楼以待,事或非意,朝廷不安。其威震主矣,古贤杰有是,皆疑逼陷祸,盖不旋踵。王惟小心一节,操行愈厉,每进位加等,固让三四,至于涕泣,终辞而止。闻捍寇讨乱,或谗间罢兵柄,诏至,命驾疾驱,喜动颜色。忠义宽厚,夷夏奸孽式畏且慕。居而安乐,向而寿考,死而庙食。九德五福,非纯贤不能以备,王实兼焉。臣道之盛,切于伊、吕,管、乐霸者之器,不足拟也。唐亡,历五朝,距今未二百年,其绩业熏灼如此,民不知王之为华人也。至和初,崔君辅为郡守,行部阅韩建祀,又得其碑于驿庭,念汾阳以叹曰:「忠义之晦,而叛逆之昭也」。亟毁建画像及其碑,营尚父庙于州城之东北隅。俾工自河北图其形,塑且肖之,画八子曜已下及其参佐将相于壁。庙成,列奏以待不先请之罪,且道王利泽加于民,其官品于圣朝,法当祀。华,王之乡邑,谨立庙郡下,以依神灵,以勖贤杰。天子嘉而许焉。又磨建碑,欲著王勋德及朝廷庙祀本末于石。事未竟,崔且代去。历三政,碑未克立。今守赵君刚署事,谒庙下,贤崔君之举,曰:「碑未立,其畀我乎」?明年,请文于太原。并道前守尝以书乞辞于京师,居朝廷者或未皇以然,因请愿须前守之报。君请益笃,曰:「文至自京师者,并刻之何害」?乃从其请。又播王之功,而得祀于今也。以诗显之。其辞曰:
唐在六世,崇极而圮。以玩易戎,如火斯炽。桓桓汾阳,惟国之纲。提师手钺,以剪乱常。定寇河北,立帝灵武。蒐兵而南,亦荡郡侮。曾不踰时,遂收二都。有家不忘,皇极之扶。孽臣遁绵,西连吐蕃。首尾屡入,以窥中原。世屯未夷,翳王驱驰。有折其谋,或蹂其师。四皇不宁,二纪征伐。我忠我勤,翼定大业。朝恩言言,元振翻翻。忌位骂功,以为王愆。王曾不怒,掩旷其度。谁评谁尤,益恭益固。武以戡乱,文以靖国。太师尚父,官爵乃极。已复而兴,其功至难。盛满则危,其处莫安。不危不难,唯王之完。有烈于民,其鬼不食。孰以庙祀,我朝之德。有严斯容,有覆斯宇。神其休止,丰我稷黍。业隆于唐,而祀于今。惟皇念功,其罔不钦。惟始惟庙,匪神伊教。允诗其功。来哲之告。
嘉祐六年辛丑岁五月癸未朔,二十八日庚戌建。
答黄莘任道代书见寄 北宋 · 刘挚
吾生本放浪,自比林壑人。
谬此绁官组,试邑漳水滨。
疆田占泻卤,户俗籍羸贫。
驿涂搔左臂,河流齧西漘。
役者动沦产,居者无储稛。
科求困府调,期会严吏文。
儒生仕学古,志在膏斯民。
慨叹适于此,踸踔徒自勤。
亦尝纾厚敛,粗自穷褐温(自注:南宫夏税折色视他郡最重,前岁特为申请,乞随市直估折,不用诸色。得旨蠲三分之二。)。
劳心米盐屑,秉笔朱墨纷。
尚赖厥俗古,椎然犹朴淳。
因时罕讼诉,得以亲旧闻。
瞻言君子治,百里相依濒。
厨传候使介,南北交欢忻。
议和六十年,中国劳锄耘。
脂膏瘠黔首,岁月如转轮。
寸金比寸土,石晋真自焚。
祖宗赫大业,此愿尝经纶。
遗愤郁未泄,壮士常云云。
天运无盛衰,吾民系康屯。
远御在廊庙,勿惮躬觞飧。
小官惠不耻,委吏孔所伸(自注:君为清河令,当信使驿路,时有供馈送迎劳困之叹。故云。)。
我亦走除道,折腰边马尘。
缘兹有境会,每得言笑亲。
代去各匪远,木落秋风辰。
知倦黎侯寓,来卜子骞邻。
东平我客久,蕃阜诚罕伦。
齐鲁儒学地,遗风今尚存。
礼让行比屋,弦诵传里门。
玉京辇路近,霏烟望氤氲。
梁岑耸秀概,回源号通津。
炊玉北陂稻,鲙霜南浦鳞(自注:君始寓卫州,今见询欲谋居汶上。)。
名园富夏果,冬山下寒薪。
滋味闽越足,物色吴楚宾。
人物盛著录,衣冠若云屯。
交朋三数子,英英鸾鹤群。
文章与言行,玉洁芝兰薰。
方舟洞庭雨,载酒乐郊春。
羡君此谋吉,不必龟筮询。
我马固已秣,君车亦宜巾。
瑶音枉嘉问,凌纸天葩芬。
聊兹缔里社,愧匪金玉珍。
论贼赏稽违疏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七、《忠肃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
臣窃以圣人之运天下也,其政事大要在于赏罚。赏罚之令,坚于金石,信如四时,使有功者不逾时而蒙赏,失职者不旋日而被罚,故天下凡待赏罚而后劝沮者,莫不奔走从事,趋上之令,此天下所以治也。然则赏罚之施于天下,不可以不信,而臣以谓施于捕盗者,尤不可以缓也。方民之被盗也,田里闾巷,昼夜惴恐,县官恻然开告捕之科,不爱厚赏,提官爵,抱金帛,恨不得有功者付之,幸而贼得矣,而有司不能推奉诏旨,乃苛以文法,敕诰稽留,使人不得亟蒙有劳之利。臣窃以为后日忧也!伏见元丰七年,澶、滑之间,保甲有为劫盗者,其首曰单安,曰王乞驴,又曰张谢留,离合出入,凡数十人,往来二州间,掳掠平民,焚荡村落,杀人取财,以至伤杀官吏,屠害军兵,又尝入卫州界,一方不安。朝廷督责捕盗官司,至于自京遣使募众,而州郡调发将兵,及降专赏指挥,是年逐贼皆于澶、滑次第掩获,各正其罪,而推赏之典,至今逐司不为保明,首尾二年矣。夫奋不顾死,冒矢石以与亡命者格,虽莫不有职,然要之趋赏之意多也。今失信而后时,诚恐缓急不足以率厉,此其为患有不胜言。伏乞指挥,根究住滞官司,特赐详酌,重行黜责,以明赏罚,以戒违慢。臣勘会下项:一、元降指挥,单安等,令河北东路提刑吕仲,应得功人,疾速保明闻奏。一、元丰七年九月指挥,令开封府界提举贼盗范元取索捉杀到韦城县劫贼王乞驴等巡检下兵级,保明闻奏,前降保明指挥,更不施行。一、元丰八年五月奉圣旨,令河北东路、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官限半年同共根究得功人,具指实保明闻奏,前降范元保明指挥,更不施行。一、元丰八年七月,京西北路提刑司根究得本路杀获单安,合该酬赏人所得自及专赏,关牒河北东路提刑司修写,以凭同书申发去讫。一、河北东路提刑司十月申吏称元勘获贼公案,累牒范元封取,内有澶州元勘张谢留净案,其范皇城称去年送到,在本司房内失去,依限来该不见去年十一月公案,称已累牒检寻。臣看详范元于元丰七年九月,承准朝旨保明,至八年五月,首尾九个月日,并不结绝保明,却将取到公案,恣纵吏人失去,缘赏典至重,当时甚有争功害能之人,显是吏人别受情弊,毁匿或致窃取,事理重害。其河北东路提刑司亦至去年五月承准朝旨,元限半月保明,至今将一年,并不专心疾速定夺。兼范元既称失去公案,限满不见,亦合别作擘画,既见京西北路提刑司根究到本路单安功赏,自合先次保明申奏,却因范元失去张谢留公案,遂将别案事一连住滞,致朝廷赏典稽迟,无以取信于天下,皆范元及河北东路提点刑狱官弛慢不职,被受圣旨,公然不以为事,经隔岁月,不务结绝。欲乞详酌,重行黜责。
赠朝请郎杨君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一、《忠肃集》卷一三
京东转运副使、左朝请郎杨君康国,状其先君平生,持以来请曰:「杨氏魏人,世澹泊隐居,大父以行义教其五子,乡党皆称为善士。尝语人曰:『吾之业所成就,孰与金赀多哉』?先人实中子,事父母,接兄弟,以孝友闻。既孤,捐其家所有以委兄弟,一毫无取。出读《三坟》书,得所谓养生治病之学,精通而善用之。喜曰:『此古圣贤事也』。乐以其术济人,多有功。性仁好施,侈于赒人而啬于自奉,有贷取弗偿,辄折券不问。乡人益以为长者,敬而赖之。以大父所以教子者教诸子,而康国遂得由进士,窃禄以奉荣养。熙宁十年,天子亲郊,以恩封大理评事致仕。其后侍奉卫州,以寿终于康国官舍,实元丰七年七月十七日也,享年七十三。康国既免丧,奉母氏寿安县太君吕夫人复出就禄,追惟先人启手足之时,语诸子曰:『乡里今并河可虞,吾于卫也,甚乐其土风。瞑目后,其归我此地』。康国奉治命,卜卫之共城县杨吕馆某乡之原,将以元祐八年四月日奉大事。康国由贫贱辍耕读书,岂自致及此?实先人种德所诒。惟先人之德弗显于生矣,冀不泯于后者,顾不在君子之言以铭其藏乎!敢以请」。嗟夫!士之立于朝廷者,类得以天子之爵归荣其亲,非特以慰其为子之心,而天下之为父母者劝矣。惟君力于为善,阴德所储,虽弗振耀于世,然教子之功,卒获其报而身享之。晦之有显,兹孰加焉?今其子由御史、谏官出奉使指,议论政事,为朝廷闻人。孙曾蕃衍,以学为业,嶷嶷有立,则杨氏之显可以劝者,滋未艾也。于是不可以不铭。君讳整,累赠左朝请郎。父讳怀德。康国君仲子,康元康民与幼皆亡。孙男十六人:挺,三班借职,馀举进士。女六人,曾孙六男、十二女。铭曰:
共山淇水,土厚俗美。人择其生,我择其死。志则无违,惟是有子。善非期报,要毋怠止。
宫苑使閤门通事舍人王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二
公讳易,字悌卿,姓王氏,开封人。曾祖知绪,赠左武卫上将军。祖继凝,皇右骐骥使、宜州刺史,赠左监门卫上将军。皇父元庆内殿崇班,赠左武卫大将军。公乾兴初以祖任为三班借职,十五迁官至宫苑使,其四以泛恩,一以功拜。初巡雍丘、襄邑、河、秦州催纲,已有能名。为麟州兵马监押,塞上无事,官吏多宴集,公每间起登楼堞,省防备,或以为过。公曰:「并边其敢亡警戒乎」!康定初,召试策艺,以本官授閤门祗候,为郑州原武三县巡检,河中府八州都巡检使。未行,改泾州驻泊。康定中,夏人来寇,与官军遇于好水川,公逆策成败,谓宜持重。主者不省,迫使出战。公以二千人当万众,而伏兵起其后,臂面交中流矢。俄休其众据小山,身先趣战,横戟疾呼,人竞致死,敌骑遂却,多所斩获。是时大将失律,故公之功不复明,宣抚使忠献韩公言之,除仪州制胜寨主,知乾宁军。庆历末,岁大饥,河决商胡,军当下流,前无堤防,水暴猥至,环垒几没。公亲慰恤其人,与同休戚,昼夜督吏卒防塞,约以军法。既免垫溺,遂奏发粟以哺困饿,济活甚众。因起大堤城南,至今赖之。使者言状,迁西头供奉官再任。俄充契丹国信副使,以益利路兵马都监知利州。皇祐初,广源侬獠初平,逸其酋智高,或言转劫云南,将寇两州,人大惊哗。公泰如平时,绥辑慰劳,两路恃以安,而密饬所部严缮守禦。未几,文州蕃部王仰东掠边地,以备素具,民不知警。贼诛,就移河东沿边安抚。契丹侵争失地,公询耆俗,按图记,得其实,移文核明之,契丹词屈服。奏弛府州酒禁。用安抚使故相庞公荐,除閤门通事舍人,改河北沿边安抚。前时疆臣类喜生事,得细故辄张之,徼倖以市功。敌出巨舟数十,往来界河,欲造端争产。公但授方略将吏,使谨备之,徐遣人谕以利害,逡巡皆引去。以高阳关路钤辖知冀州。会英庙登极,大锡兵伍,故事,三司用未足,率假民以应卒。旁郡有立威将诛豪右以竭私藏,公能第次其力,随所甘入之。冀人尤德公,以此也。岁满归高阳,又知广信军。俄选为益、利路兵马钤辖,特迁皇城使。以母长寿太君郭氏高年,并辞之。改定州路,坐前任狱失,移滑州钤辖。未几,改知赵州。丁长寿丧,解官卜居卫州。服除,遂不复出仕。元丰四年十月四日以疾卒于河南渑池县令其子冒之官舍,享年七十八。公笃于忠义,而恬和简重,居官明以烛理,宽以尽下,志在宁人利物而已,不乐为皎然近名者,故所至人安乐之。尤审知人,凡荐者三百馀员,间闻流言,而耻自讼,竟未尝有为累者。诸公前后荐其才者数十百人。博知书史,尤喜庄、老,能用其说以自治,至于吐纳导引,得养生之妙。晚节閒居益淡泊,不屑世故,十馀年间,萧散闾里,自适以享寿考。临终恬然,无怛化之变。呜呼!公之所自得者岂少哉?其可以无憾矣!公娶刘氏,封仁和安吉县君,先公亡。一子,冒也。孙男女七人,遂以卒之明年正月乙酉葬于卫州共城县处贤乡之原。公之为冀州,某其属邑令也。于是前葬,冒来请铭。为之铭曰:
或于功名,凿取以奇。公在疆埸,人无忧危。历政有惠,所去辄思。不累乎物,廉靖粹夷。保和贵真,以正寿命。后将求公,斯文有订。
〔附录〕日记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三
(元祐五年)七月二十七日,以孟秋享致斋本省。是日早,延和奏事毕,留身请补外。谕以不可,哀祈切至,再拜而退,投表于通进司。随有旨东府,不许般出。明日,从上自景灵宫还,至端门即入,即返辔而南,寓泊曹民园听命。八月一日癸巳再表,批不允。近当阎安自曹园押入,随班奏事毕,少留再恳,谕劳再三,未有可旨。退再入劄子上焉。是日有旨,诸处毋接外章奏。五日五鼓封还所奏,陈衍押入,见衍于本省后堂,见奏垂拱。六日奏事已,少留面对(《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小注引。)。
/(元祐五年八月戊戌)吾之求去也,岂苟然耶?吾出于寒远,被擢四年矣,实过其分。于国既无显劳,而妨贤路,宜知止。此一可去也。元祐政事,更首尾者零落无几。独吾与微仲在,馀者后至,远者才一年尔。虽不见其大异,然不得谓之趣向同也。或漠然两可,或深藏其意为不可测,或以异意阴入其害,公肆诋諆。挚近因中司一章论政有云:「愿戒大臣共敦此义,勿谓不预改更之事,遂怀同异之心」。于是所后至者皆不乐,不乐则意不得不生矣。故政论不一,阴相向背为朋,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后于吾有疑心。夫共政事者六人而有异志,同利害者才二人而有疑心,则岂独孤立之不易,实国事之有病也!古人有安国之志、全身之智者多引避之。此可去二也。去年六月范尧夫罢后,至此阙右揆。自安厚卿丁忧,近又孙和父薧,吾位遂在众人上。议者或以递见及,势岂得安?此三可去也。闻外籍籍以吾于庙议有不合而去,又谓见微仲比数留身,有所惧而去,皆非也。又以谓久阙不补,恚而求去,此无知之言也。士大夫喜吾此举者亦不一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
/(元祐五年九月癸未)先是,中旨召(裴)纶及(胡)竞为言事官,辅臣面奏候召到审察。纶至一诣都堂,其人亦清修之士,惟苏颂略识之,遂以纶为监察。既而言者交章论列,以谓人主用人固善,但此二人何缘达于上听?恐歧径一开,不胜其弊。乞明降荐者章奏,以公选授。而纶亦恳辞,故罢之。终不谕以荐者。竞尝为瀛州学士,罪恶有状,因并谕曰:「竞到别与差遣」。外议推求其论,为说不一。或曰纶前通判蔡州,颂有子在其部,犯法将败,纶力庇全之,故颂密荐。又曰纶居许,与诸韩善近,宗师多延誉于士大夫,而致之于傅尧俞,故尧俞密启。或又云维所荐也。竞则多谓陈衍荐之,盖尝承受于高阳,与竞同时,又雅相厚也。初云韩忠彦、刘安世所荐,皆高阳同官尔。问二人皆不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
/(元祐五年十月丁酉)右司员外郎王古为秘阁校理、太府少卿,太府卿李杲卿为卫尉卿,卫尉卿刘忱为太府卿,太府少卿程博闻为司农少卿,司农少卿廉正臣知滑州。吕大防、刘挚以杲卿老而怠于事,素赖博闻,古既非强明,又不勤敏,而太府事刘忱虽老犹精审,故易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月乙卯)初,命元发与王安礼对易,韩川封还元发词头,以为病不可为帅。过都门二十日不敢求觐,其病无疑。元发磊落有气节,往往不为在事者所喜,故挤逐流落几二十年,方稍被眷奖,有所任之。而老矣,苦脚疾,他无甚病,然其志未能无所望。既摧颓不能支,又为后生辈指点,议者疑其邑邑以死也,亦可哀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小注引。)。
/(元祐五年十月乙未)韩宗道自刑部侍郎除宝文阁待制,吕大防实主之。初莫晓其故,昨撰除目后疑其然,因博询,乃知宗道有求于傅尧俞,小封干大防,故忽发,谓众人猝猝不能可否也。苏颂亦韩姻,为此委屈者,独谩挚及许将耳。宗道为正侍郎才三月,挚因晚集,以宗道事问大防曰:「何故除外任」?大防曰:「外面难得可移之人,宗道已多时」。挚曰:「宗道虽久,乃是权侍郎,改为正侍郎及今方百馀日」。大防愕曰:「是,是,然终须作待制,只是差早尔」。挚曰:「不然,只凭观之不为过,若比众人则太优。陆佃为正侍郎五年,才得待制知颍州。梁焘两为谏议大夫,又为中丞,又为权尚书,请郡,止得待制知郑州。天下公议亦可畏,不知外人如何说此差除也」!大防默然久之。逾月,宗道仍旧故官。盖大防畏公议,因事改前过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一月甲子)先是,许将以台章居家待罪,内降将自辨劄子云:「臣初与众议不合,进呈日亦言不可,退而进拟,亦不敢签书,即非变本议。今既招人言,乞行罢黜」。是月初四日甲子进呈台章及将劄子。吕大防叙差除利一事云:「许将元无论,止曾言恐超资,密院再检有例,遂将上。若一人未同,岂可以进呈?将止是迎合反覆,临时观望,却非有倾夺之意」。谕曰:「记得上来时将曾言不可,料亦无他」。大防又言:「臣等疏拙,承人乏而已,其为无补,实皆知罪。然亦不至作奸,众人议论不同,乃是相济」。刘挚因曰:「古人以为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若人人相顺从,却不是好事。但得各有公心,虽小有不同,而公言之,是乃同归于善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渠阳奏捷(《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元祐五年十一月戊子)二十八日,辅臣晚集,议陈安民事。是日早,中书出一奏状,欲差安民诣河北东、西府界沿河与州县同括民间冒佃河滩地土,使出租。众已签圆,刘挚留状白众曰:「此一事大扰,须三二年未可竟,徒为州县乡耆河埽因缘之利,数十州百姓有惊骚出钱之患」。吕大防曰:「此顷年亦曾为之。漕司今以两河岁计不足,须当取此,以助其费」。挚曰:「括田取租,固未敢言不可,但恐遣使不便。不若下转运司,令州县先出榜,令河旁之民凡冒佃河田者,使具数自首,释其罪,据顷亩自令起租,严立限罚。若限满即差官同河埽司检按,重立骚民受贿条法。如此亦须年岁可见次第。今朝廷专遣使临之,其弊不可胜言」。大防曰:「甚好!待别议行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
/(元祐五年十二月乙未)高丽旧通朝贡,真宗初尝遣使来,自言苦于北寇诛求,愿臣属天朝,绝辽好,请王师援助。于是,朝廷方与辽和,不受其语。遂去,自是不至。熙宁初,罗拯将漕福建,因贾舶寄意招来之。于是时,神宗有鞭挞戎狄之志,喜其说。即以拯为制置副使,经理其事。已而入朝奉贡,朝廷待遇之礼、赐予之数皆非常等,恩旨亲渥,至于次韵和其诗。在馆问劳无虚日,多出禁苑珍异赐之,沿路供顿极于华盛,两浙、淮南州郡为之骚然。每至州县或镇砦,皆豫差诸色行户,各以其物赍负迎于界首,日随之,以待其所卖买,出境乃已。及鞍马什物等皆用鲜美者,被科之家旋作绣画,或求于四方。人多失业,至于逃遁,或有就死者。盖朝旨严切而引伴皆用中人,是以如此。自元丰八年使者回,到今复至。朝廷用知杭州苏轼及御史中丞苏辙之请,痛加裁省,及定其程限,自入界不两日到阙下。问引伴官向縡、赵希鲁,沿路扰费十去六七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辰)初,台谏之击许将也,均独以谓不可用细故退大臣,乞明正是非。及将罢,均言益不已。于是苏辙、孙升、岑象求等皆劾均以为朋奸。第一章言均三事:一谓范育不可罢,二留刘挚,三救许将。既而章继不止,然其后章止论救将事,不及其他。均亦连章劾辙及升不为朝廷辨事之是非,补人主聪明,专以私意阴受大臣密谕,结为朋党,表里排陷,乞正其罪。会兴龙节假放,两曹得以从容各罄所言以相诋,章皆下三省。均以目录前后章申都堂,至是进呈。宸意閒暇,两无所向。吕大防禀测之。谕曰:「均难重任」。大防曰:「自来言官以事去有三四等。知州、知军、通判,已甚得监当」。谕曰:「与合入差遣,不要亏他」。馀并无言,遂可广德之拟。挚因出笏奏曰:「臣昨八月中请外任者,本以窃禄岁久,无补朝廷,心不自安,故乞一郡。殊不闻均奏留臣也。臣等进退,料必出于宸衷,岂由臣下议论。兼台谏留执政,亦合避嫌,疑诚不知体。又均福建人,臣与之非故旧,亦非乡里,止曾于台中同官。昨均留臣,臣实不得而知,更望照察」。笑谕曰:「侍郎有何事要去?昨是太皇官家留住侍郎,均亦不曾有文字」。大防曰:「刘挚昨求去,并无事。今为苏辙言上官均文字内说及曾留刘挚,要奏知也」。挚谓均为王氏学,有文采,性介洁,守道甚笃。元丰八年挚在台,爱其前为御史治相州狱,守节得罪,故复举之。后以张舜民事罢,今年六月复为殿中,至今三黜,皆与义无嫌。傥止论大臣去留,宜明辨是非,不可轻以人言进退,以厉臣节、塞朋党,如此则为有补。不然当指邪恶事状,直言而去,为是惜也。区区以留将为言,故理不胜矣。大抵将之去,外论半是半非,虽各系其党,盖不无由来也。挚又尝语大防,以将为人有可取者:博记问,气劲,见不平必开口,不畏强禦,亦其所长。大防谓潜心怀二,立党偏见,亦可恶者不少也。均孤立于盛党间,可怜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辛卯朔,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先是,十一月丙子,殿中侍御史上官均、监察御史徐君平进对,挚谓韩忠彦曰:「闻均及君平有章,皆为许将声冤,谓中司不当摇大臣」。忠彦曰:「将自言亦若此,然止称均,不及君平」。挚曰:「前此闻杨康国、刘唐老为傅尧俞辨诉,台谏官与大臣为地,前未之有。殆出于近世,非公道也。党与根株,其将奈何」?挚自谓于用言未尝不恳恳于诸公,天实知之。既而吕大防亦为挚言声冤事,如挚所闻。又曰:「常疑人分别南北似非理。今观之,岂不可骇」!君平,江南人。尝从王安石学,苏辙举为御史。昨闻均语于人,颇愠辙寻常多召君平及岑象求议事,彼不知君平异趣,故不疑尔。今日之对,必有异论。盖自邓温伯来,梁焘等去,近又召彭汝砺,至今言路复有君平辈。挚每以告大防,而大防顾疑挚分别南北,此深可虑也。会秦观准敕书御史台碑,适自彼来,为挚言:闻均等对,以许将细故不可动。又言君平与辙无异志,虽与均同对,必不助其语。又言辙及孙升前对,谕语甚温,但颇然许将争利一事。云若非将言,几误此事也。及是踰半月矣,乃有内降付三省,云许将近累上表,乞除外任。可资政殿转官知定州。翼日十二月二日以内降进呈。谕曰:「许将自昨来事后,言者章疏攻弹不已,今令补外,然别无事」。吕大防奏曰:「近时外补少迁官者,今将转官拜职,又得帅府重地,圣恩优厚,臣子之幸」。又谕曰:「昨来韩枢密、傅侍郎事过后便定夺,更无人言。独有右丞被言文字甚多,不可如此也」。挚私谓将所争利一事诚细故,未足以为去留。但将自初入以来,人望不快,昨宣押之后,论者不可止。上既以利一事为将之是,故言者置其事,止以人物不可在政路为说。是以天意,顾公议不能主之也。人不素修,欲信于士大夫,其可得哉!将性敏惠,明见事理,而所趋甚异。喜圆机,薄节行,持「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论。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之事。此其大失也。措之于政事,岂非为害?此人情所以欲去之尔。前日陈衍至大防府第,必以此询决之。然将忤物不一,孤立亦可怜。是日范纯礼过都堂,谓挚曰:「继将者当用邓温伯」。又曰八座当用范百禄,补鳌当用范祖禹,补掖当用彭汝砺。又谓将之去非是。挚与纯礼雅善,故于挚无隐。然昔者议论不如是之私,今听其言,不敢以为当。傅尧俞多为其所惑,皆类此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戊申)校书郎晁补之通判扬州。初议除目,吕大防欲以杜纯为侍御史,孙升为起居郎。刘挚曰:「纯向以无科第及朋事诸韩,自南床为中司所劾,罢去为相州。今如何复除此官?兼纯兄弟与今中司兄弟不相与,恐成纷纷。若孙升,不知彼文学何如」?大防曰:「然以其久于此矣!自与公同时在台,当少迁。若以文行,则谁不为之?待更熟论」。挚度大防欲用纯者,盖范纯礼所属。用升者,自许将之去,傅尧俞及纯礼之党数数延誉邓温伯,冀引补其阙,患升之在言路,故先欲动升以待之。升前与梁焘辈力论温伯,故朋党架造如此。已而纯礼过都堂,语挚以王汾不当直为真侍郎,彭汝砺尝为中书舍人,反为权摄。挚告以王尝除谏大夫,馆阁二三十年矣。彭谪籍,新复集撰,两月即召来,料须有渐也。又云杜常粗俗,不宜典礼乐。王钦臣不乐为大蓬,是欲他日除真侍郎尔。故先以汾立例也。挚谓纯礼平日恬默,不意其开口如此。有所偏系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寅)是日,诏以向宗良知邢州。初,密院拟差高士敦。士敦益路钤辖罢,合入此差遣。告命已至,进邸累日。而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陈乞此州。昨日降出,今进呈,太皇太后谕曰:「依宗良所乞」。即奏曰:「已差人多日」。又谕曰:「差下甚人」?奏以实。谕曰:「为太后曾言,且与」。宗良复表曰:「自来已差人,无陈乞冲替之例。欲与宗良别选一州与邢相若者」。谕曰:「邢只谕宗良,却别寻一州差与士敦,兼士敦不须忙也」。退依宣谕,以士敦知泾州。圣意深远,刻己避嫌多类此。宗良孱騃,不足当此任。宰执所以屡执不与者,恐其害民也。成就上德,始遂其请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渠阳旧属溪猺。熙宁、元丰间取其地,自是蛮酋岁出侵扰。元祐三年,议者争言欲弃其地。朝廷重其事,故废诚州为军,馀岁废有差。而侵齧出没犹不已,乃以知荆南唐义问为转运使,专措置之,驻于黔阳县。选人余卞,前为澧州推官,上书请废其地与蛮,以息边患。至是义问辟以为勾当官。二人意主于弃地,朝廷固亦久以是为议,但今方其跳梁为患,宜先有所痛惩艾,然后许之。于是发京西将兵并土兵殆万众,益以黔南兵丁,给钱二十万缗,责以讨扑。自十月后兵数进,焚荡庐屋禾仓等,夺其兵械甚多。但以溪洞地险,有林箐岩穴之阻,官军不可以深入,多隔溪水林薄相射,其杀伤甚众,而不能得其级。故八战皆胜,级才得二百馀。朝廷不欲专责以级,盖数级以为功,惧其反害平民。从来将兵者欲多级者,数杀良民老小,或运粮人夫,斩其首。议者所痛叹久矣!又义问奏捷亦略足以申威灵。其酋曰杨晟秀既逃遁,藏于飞山。故近日官军围其巢,今穷迫,与其族数十人作状请命。义问连上之,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故议如义问所画如此。其间奏请,疑不能无小谩,然包之以就大计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六年正月)己巳,命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百禄权知贡举,天章阁待制、吏部侍郎兼侍读顾临、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同权知贡举。执政聚议,始欲用侍御史孙升同知。挚谓无旧比,乃止。挚意谓邓温伯必进补许将阙,其党疑升必论列,故谋以此五十日拘之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甲申)是日,吕大防移疾。太皇太后遣陈衍至尚书省,问刘挚人材可进用者,挚具以六七人对,苏辙、王岩叟在焉。衍又询大防第,不知大防所对为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丙戌,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先是,太皇太后两谕执政,令除轼此官。时以轼弟辙初入台,又杭方灾伤,故徐徐至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丁亥,诏安礼落资政殿学士,仍知舒州。)挚谓安礼非纯正之士,然忼慷有大节。在神宗朝为左丞,数数敢论事,不小屈于王、蔡,一时翕然推重。但其人治己不肃,性淫侈,又喜宠小人,此其不至者。其才高甚,世之悠悠者未可轻议也。或云傅尧愈惑于范纯礼辈所教,锐欲痛黜之。苏颂、韩忠彦不知,又佐其说。赖吕大防无他意,处心稍平,故止降小郡,不置劾。或谓曰:「不知了得否」?意欲扬此声以掩纷纷。竞坐唐老、康国言,再落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二月庚寅)是日经筵吴安诗、侍讲冯京初赴侍读。宰臣、执政俟读官毕,起诣御前奏事,申叙所讲所读之事有未尽或可以因古讽今者,从所请也。前此尝已面奏欲如此,盖执政数年间未尝闻上德音。上渊嘿谦靖,同听之间未肯出语可否。唯于经筵可以讲学问之事,庶有闻也。今日所申论,乃仁宗谕宰执以内降事,令中书、密院执政守条诏,明有法者不得更取旨。讲官讲《孟子》不为管、晏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正月辛卯)前月二十四日有所问,挚对以元祐以来政事虽有更张,臣僚虽有进退,皆天下公议、顺人心者。若异时之是与非固不能保,然自有公论也。今不若引用正人,布在近列,以辅佐主上,维持善政,如此而已。若用小人在左右,则异同纷纷,何待后日也?因以数人可保者附奏。而辙、岩叟与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小注引。)。
/(元祐六年二月丁巳)是日,辅臣对于延和殿,同问两宫圣安。候奏事已,密院退,苏辙面奏云:「臣闻谏官论臣不已,昨日又闻备录奏状申三省。臣望轻德薄,不可以任执政。臣欲乞一外任」。谕曰:「言官之言皆不当。切勿轻入文字」。并进呈徐君平状云:「言事无状,乞赐黜逐」。谕曰:「与一外任。并杨康国亦与外任」。辙再奏言决不敢贪恋恩赐,取辱天下,今日更不入省。退留身论事。挚先与大防议同留及节议康国所备录事六状,大要与初状同意,谓辙刚很自任,曾论众执政,不可使之共政,恐怀疑相倾。傅尧俞、韩忠彦办理断案事,尧俞不直,而辙劾二人,有二章,又因及挚辈。此盖言者常事,遂以为雠,非也。又言曾受张方平赠遗,今乃举王巩,报其私恩。又言不合弹王觌、朱光庭。不合乞弃智固、胜如二堡,欲表里赵卨。又云辙他日必为王安石之乱法度、引奸邪。又云决辙去留,不可谋于宰执。盖其间恐有曾误陛下谓辙可任者,有以嫌疑自处者,有怀利心不肯忤陛下用辙之意者,今须出于宸断。大概如此。内论二堡及王、朱事,众议以为得之,他皆无理。方轼、辙困于流离,方平爱其才,有所资助,此天下之义也。岂可以为货取也?轼、辙之所取,非若方平者,亦不可受也。此论鄙哉!具以其事奏之,喻以为然。挚又奏:「果辙曾言及臣等,今便以为雠,臣等虽浅陋,未至如此。以辙为王安石,此则事不相类。又康国云恐众执政畏避辙强,相引而去,天下之事,又不可知。亦无此理」。谕曰:「与一平平外任」。再奏曰:「康国之论虽过,而其心亦忠谅。愿少宽容,只与一在京差遣。并徐君平亦待移动,皆罢言路也」。俞之。因从容论议人物,愿常以邪正为心,辨察其心。又因辅导圣志,叩以宫中进学如何。皇帝答曰:「见读《孟子》、《论语」》。又说及《稽古录》,再曰:「已降出」。从来未尝闻上德音,今闻是三语也。太皇太后又说魏徵、长孙无忌事。久之,乃退。逢密院上殿,挚谕王岩叟使略谢上保全之意。盖已许罢君平。辙隔门上马,众勉之曰:「且只入文字,不须居家」。否曰:「适已奏知」。遂出。
先是,挚过都省,左仆射吕大防不至,大防为挚言欲间日入,就当笔日故也。挚以为若如此,则两揆于都省遂无聚议,恐未安。兼门下事简,三日一留亦无害,况旧例已如此。是日挚过都省,大防亦至,盖觉前所云就当笔日始入为未安也。大抵都省不可阙宰相,又不可不集也。问行官制后,左相日日入省,以门下无事耳。右揆间日留,中书自有法,以中书事繁也。元祐元年司马光作相,画旨小事听左右丞批判,并词状亦归二厅,宰相可以精意于大事。至三年四月大防及范纯仁拜相,遂以光之请为一时指挥,事无巨细,并讼诉一归左右仆射。收权则可,谓之是,则挚不知也。今自上马,伏几案纷纷落笔,惟虞不能毕,至五六鼓已逼,上厅览词状,遂聚厅矣。旧中书、密院不如此也。徐当议复光之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三月辛酉)是日,尚书右丞苏辙押入随班奏事已,辙留身久之,又遣中使阎安押入省。杨康国、刘唐老皆罢言职为尚书郎。
论者皆欲分别是非,以正黜陟。此诚为国之要务,所以服天下。然有不可为者,以朝廷进退大臣不当用一二人言罢。若遂谓言者不当而黜之乎?则二人之言非尽为失。外议一词,率以二人为是矣。以二人为是遂罢大臣乎?则所指之事未足以为大臣重轻,而于国体未便。兼亦可否在宸衷,开陈之际,不能无嫌,故止于两平。既以全上恩进任大臣之礼,又以保二人养忠直之气。难哉!难哉!
中书舍人郑雍申三省,禀康国当作何词?吕大防批云:「作平词」。挚谓大防曰:「东台又何如」?指朱光庭也。大防曰:「已有嫌迹,恐不敢作」。光庭昨为辙所弹,故云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四日,忌前假。假日班朝延和,不奏事,以今日进呈《神宗实录》。进《神宗实录》,再坐,宣宰执同观。先立班宣名,奏万福。宰执面东少立,俟修撰、编修官、起居谢毕,同升殿。三省、密院由右阶,修撰官赵元考、范纯夫、黄鲁直由右阶升立定。取第一册置帘前案上,左相读数行,两殿举哭。上勉太母曰:「天寒恐饮冷气,且止哭听读」。读四板,宣谕曰:「可止,只进入」。众下殿,提举以下告谢,移班,礼毕退立。挚同馀执政别班告谢曰:「伏蒙圣慈以编修院进《神宗实录》,先召臣等,使观览,不任云云。移班如之。宣赐茶,挚独升右阶,茶毕退,右相独奏事。再升,不久下,自再坐,立班前行。二仆射左右自皆分立如故,后行间班,然止移右省侍郎为左班首。密院不过,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小注引。)。
/(元祐六年三月)丙子,太中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特授正议大夫。《实录》成,大防当迁通议大夫,其祖讳通,执政同进呈,请超迁之。大防固辞,不许。先是一日,延和奏事毕,大防面奏:「近臣有劄子乞罢《实录》提举官推恩,决望允从。窃闻有旨中书具推恩例,伏乞用近例许免」。奏讫先退。右仆射刘挚及两省以例进呈:《真宗实录》并正史成,提举并转官。后来《仁宗》、《英宗实录》并两朝正史成,提举韩琦、曾公亮、王圭并辞之,但赐器币有差。圭又增一子六品服。谕以大防官尚卑,可勿听辞。今晚可锁院。挚奏:「兼《神宗实录》功绩甚大,实宜增秩。然大防当迁通议大夫,通字犯其祖讳,理当避。官制以前祖宗比例,首相多是超转。今可改两官,为左正议大夫,不可过」。又谕曰:「避讳自来如何」?对曰:「若百执事则寄理官资,候再磨勘日转两官。今大防首相,恐难用此」。谕曰:「甚善」。又奏宰臣转官须宣召学士面授旨,难拟熟状,容中书具转官及加恩等事奏入,乞留中,作中旨施行。可之。退如所奏具状进入。草制者,中书舍人、直学士院韩川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丁丑)中书舍人韩川言:「新除陆佃龙图阁直学士。按佃为人污下,无以慰天下之望」。诏命词行下。先是,佃及黄庭坚除命下中书,川并封还。是日,吕大防不入,川过都省禀议,刘挚谕以佃为侍从十馀年,昨乞外任,自当加职。是时,方以言者有所及,故降旨候《实录》成不转官,加职。今书成,行前旨尔。言者所指,后制狱根究,无罪也。川晓然而去。庭坚方议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壬午,御集英殿,赐进士诸科马涓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假承务郎、文学总六百有二人。涓,阆中人也。宗室八人,子漪自第四甲升第二甲,馀递升一甲。宗室自英宗增置教官及讲课之法,神宗又广出官之制,人竞为学,今遂与寒畯群校进退。苏颂有孙象,先在三甲,王岩叟有子摭,在四甲,二人并诸宗室,皆下殿谢。故事,两制以上方谢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乙酉)是日,辅臣奏事,太皇太后谕以贾易能言事,可除侍御史。佥谓圣明知臣每如此,可喜也。
杨康国初除磁州,既而韩忠彦谓吕大防曰:「康国磁州太甚,比唐老绛州殊不类」。挚本亦谓康国此除不平,然唐老有主之者,故挚不欲摘之。今早漏舍,但略云:「磁州动著见任并已除,共两人」。大防曰:「不奈何」。挚即默默。盖深惜事体,不欲有异。至是因忠彦语,即好言曰:「诚是。诚是。康国久在言路,今自左司谏改吏部郎中得磁州,比唐老为右正言半年改兵部员外郎即得绛州差不同。莫改一州与绛比者足矣」。大防欣然曰:「甚好」。遂改卫州。康国自言:「昔官于卫,死亡者五。愿换相或怀」。因以相授之。挚谓康国辞卫可也,惜乎其指名以有求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四月四日除目,密院拟王崇拯管军,同进画可。密院又以曹诵雄州,李谅代州,邢佐臣保州。既集都堂,得批旨,四除并未得行。别进呈,崇拯习熟人事,善奉过往,以得名誉。佐臣有将才,然耋衰已甚。出入潞公、魏公、鲁公门下甚熟,年七十馀。谅端愿,予昔曾谕以险薄。四月六日进除目,密院以前日批旨并具可以管军人姓名脚色敷奏,皆不若崇拯。谕曰:「崇拯有何劳能?闻说止是熟事,且须选有功劳之人」。密院请用曹诵。谕曰:「不可!何不止召刘舜卿入来供职」?左相微仲同对曰:「难得人为代。兼泾原边面最重,恐未可辍舜卿」。谕曰:「向来范纯粹庆州任满,皆言辍郡不得。今召为侍郎,何故却便那得?舜卿若来,可除范子奇代之」。众愕曰:「此人虽有功,然边帅恐不更历。万一误事」!谕曰:「太皇自用此人,不累卿等」。又曰:「邢佐臣衰老无能,只见提辍差遣,会个甚事?只是能取奉人说话。为甚不与致仕」?师朴曰:「见亦有文字乞致仕,今来难为因除差遣却令致仕」。谕曰:「教他致仕」。挚曰:「候见本人状,别进呈」。左相曰:「管军事亦候初入日再取旨也」。崇拯、佐臣,挚皆不识。以所闻考之,皆如宣谕。近日见密院数拟佐臣及杜师益差遣。佐臣无故换横行为大名路钤,方辞免未受,又除保州。杜师益自京东将官除州钤,又改路钤,又除邢州。所至无半年者,外人亦颇云云,乃知所谕必有闻也。《诗》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可不敬惧乎!自向日许冲元事时,挚累谓诸公以舜卿可召还宿卫,选一儒将帅守平凉。左相不谓然。今见宣谕,虽心知其是,犹退曰:「舜卿恐不可辍也」。范五之召,后来闻出于小凤,及范三之祝,众人不知之。四月七日集都堂,微仲议欲寝舜卿之召,则一切俱不动矣。军职亦未阙事。挚曰:「上或问以军职不阙,则前日何故拟崇拯?如此则是见有子奇之举而寝。恐未安也」!微仲曰:「且如此耳!若不可,则以章楶帅渭,子奇帅庆」。师朴曰:「楶之除庆,人犹以为不胜任。渭则可乎」?挚曰:「蔡京、蒋子奇皆可帅渭。谢二亦可」。微仲、彦霖、子由皆曰:「恐招言语。兼子奇皆不可以代三人」。挚曰:「然则竞如何」?微仲曰:「不得已,则子奇径帅渭耳」。挚曰:「其如公望何」?四月八日延和奏事,得寝舜卿之召。谕曰:「子奇可作帅否」?对曰:「可!候有阙取旨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七。)」。
/(元祐六年)五月二日,吕惠卿分司,自副使以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许在外任便居住。惠卿元祐元年九月谪官,明年用中书一期检举法除分司,而言者不已,遂寝。明年止移宣州居住。及今又将三年,通仅五期矣。刑部检举法散官用三期叙,本部欲自量移后理期,此非也。故将上初,帘中也疑之,故起议论。既许奏之,遂可。已而晚得内降,舍人孙升奏封还之。具坐元责词谓大奸,当废不当牵复。若不欲终废,犹须依沈括例,七年后可议稍复。四月,吕惠卿依刑部自宣州后理三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注文引。)。
/(元祐六年五月庚午,断任永焘狱。)永焘此狱淹延一年,永焘晓文法,于事精明。向在吏额房得罪出省,继有讼其私事者,制狱并开封两处勘劾,经恩降外,有冒请食计钱绢八匹,以案问,得杖一百。刑部检刺配例,既上,都省刑房问难,谓不问从案问本寺,遂改不作按问,从徒一年。中书疑其前后不同,送刑部,刑部如前断。复上中书。三省聚议,以永焘固无足恤者,但前日吏额事,朝廷选委使主裁。今缘众怨群挤欲杀之,意如前日伪书之事,而朝廷遂重其罪,正快群仇之私耳,有害政体。为面陈其详,永焘从法寺元断,又恐无以平众情,则加以千里编管,馀皆未减,经恩者更不降特旨。众议颇以为酌中。永焘尝招权作威福,所裁者皆百司吏史,故取怨如此。闻给事中留之一夕,明日遂行。后六日内降御史安鼎言刑赏,乞改正赵思复回授恩泽与其子及任永焘徒罪。批云:「宜依所奏」。外封仍印「急速」等字。挚寻具奏二事,内有合面禀节目。今去垂帘日远,俟二十二日进呈,谨先奏知。右丞苏辙初不欲奏,便要别议,缘永焘十三日已决讫押行,难改正,须索面奏其详。以简白辙,乃签书入。及垂帘日进呈,永焘改作徒刑,依律敕折杖法,小杖决馀罪十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
/(元祐六年)六月七日除目,以范纯粹知延安。吾尝白众:纯粹母老,方自外来,恐难便遣。微仲、彦霖皆谓边事熟,无若此人者。及进呈,又以其亲老而病。彦霖曰:「国事重,私计轻」。众和曰:「然」。遂可。十二日,范刑侍以纯粹事来。十七日集都堂,纯粹至,范既以亲老而病,人子之心,安委以去?辞帅甚哀。昨日上前吾亦略为言其故,而吕相决欲其去。吕相非有他意,特以右府主之固,右府亦特以王彦霖确不肯移,然大抵皆以纯粹习边事详且久耳。此固国事也,不当以私议免。然吾尝白二三公,以谓急难之事则可以一切断之,今幸平居无事,亦可以少伸臣子之情。范母七十,风病八年,卧于床,止有一子,从来饮食起居赖以为命。今使之离去,似非人情。吕相曰:「适以鄜延要地,有边机之事未了,故须其人」。吾曰:「所谓边事,是地界也。地界之辨于本路者已了当,自来只有熙河地界,未必在延安。适议近已有指挥,今夏人遣使自诣熙河说话,则延安无所事矣」。又曰:「陕西门户在延安,不独熙兰地界也」。吾曰:「使纯粹死,则延安遂不差人乎」?韩师朴亦曰:「诚是!诚是!使其丁忧,则又何如」?吕相曰:「事至如此,则须别论也」。吾于上前虽开陈其端,而不欲极力论之。盖吾所主者,纯粹之私计;彼所主者,为王事择人。上之听其难易也。吕相因请曰:「臣昔为陕西经略判官,而先臣病于家,蒙先帝遣中使按问。今乞遣人问劳范母以遣其子之意,边事了即召归矣」。帘中可之。今日范至都堂,具道昨日宣谕之说。吕相语之曰:「便归矣!莫且勉为朝廷行」!范恳甚切至。既去,吕相曰:「莫须别商量」。师朴欲以韩玉汝,苏子由欲以范尧夫,吕相欲以苗授,又欲以刘舜卿。吾以班簿示吕相曰:「请于学士待制或前执政内选人」。皆不可。吾曰:「从官内外如林,岂无一人可帅者乎?蒋子奇、钱协皆在陕西久,可择一人」。吕相曰:「皆难保」。彦霖曰:「纯粹遣不行,则他人若再辞,岂当强之」?师朴曰:「不若且令纯粹去,严典一指挥」。吕相曰:「范若免,须与宫观」。顾师朴曰:「请谕如此。来日且再遣之,更看上面如何」。议事之难,大约如此。十八日延和谕曰:「昨日遣人谕范母,至其家,果病不虚」。二三公执前议,仍云:若坚辞,须当行遣,与一閒慢差遣。吾曰:「彼以亲疾面辞,亦须甘心」。遂不允其乞,仍限五日朝辞。过都省,微仲留门下,范纯粹来云:「见吕相已有回意,将诣右府(《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以钱五万赙黄氏庭坚丁母忧。庭坚以《实录》成,当进秩。请回授其母一郡太郡,勘当久之。其母卧病累年,庭坚侍药极诚孝。近闻增甚,吾为趣其所请状,又为择美名与之曰安康郡太君,冀以迎禧却咎。八日敕下,是夜不起矣,实李公择之姊也。可为叹恻!将归葬于洪州分宁,家贫甚,夫人钟爱一女,嫁用三千缗,庭坚一切无违,坐是窭乏(《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马)涓(朱)、绂、(张)庭坚皆太学高第。涓状寝不及二子,庭坚尤有操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巩奇俊有文词,然不就规检,喜立事功,往往犯分,躁于进取。苏辙兄弟奖引之甚力,然好作论议夸诞,轻易臧否人物,其已可畏。所喜所不喜别白轻重,无所顾忌,以是颇不容于人。昔坐事窜南荒三年,安患难,一不戚于怀。归来颜色和豫,气益刚实,此其过人甚远,不得谓无得于道也。元祐初,司马光甚悦之,以为宗正寺丞。意欲立功名,不免时复上书,又有犯分之举,公议恶之。去通判扬州,在任皎皎当事,府赖以治。更谢景温、王安礼二守,皆相欢喜。于是有少年之过,代还。除知海州,不满意,有所干请。吕大防爱其才,怜其有志,改与密州。言者交攻,乃下淮南考按。转运使张修言有状,然不指其实迹,乃罢密州。时到官数月矣!还京索寞,久之,用恩例乞得太平观。见议者既息,而巩意复有所萌,乃谋得中司特荐,又遍以干求,复除宿州。言者交攻之,再下本路考按。林积意以为无事,而其言媕娿不坚决,劾者言积罔上,请再体量。于是中书具坐谏官郑雍、姚勔章疏,下淮东提点刑狱王桓按实。巩曰是必欲取其有罪而后已,不可留矣。乃去南京待官期。挚与巩实连姻,言者攻巩不释,意有在也。不然,此何等事,而至于如此哉!元祐以来,以不谨被劾者前后非一,皆不体量,独巩如是,事可知矣!宿州固未可保也,巩去未几,郑雍、姚勔及安鼎并乞罢巩宿州,三省议以为然。苏辙欲候体量。既进呈,吕大防曰:「已按其事,欲待其来,而言者又如此,更听圣裁」。挚因进曰:「此一事首尾二年,而言者纷纷不已。事至寻常,独以巩与臣连姻,所以外言疑臣主之。然臣从来不曾与议,今莫若罢巩,以慰言者。俟按见无罪,却还巩一郡,如此亦所以安巩也」。从之。挚季子迹实娶巩女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
/(元祐六年六月丙辰)彦若有长子仁恕为许之阳翟令,贪虐不法有状,提刑钟浚按发之,势甚暴。彦若上书言:「臣往为谏官,尝劾王安礼。浚,实安礼党。恐挟此报怨,狱有不平,愿移狱改推」。内批「依奏」。遂于邻路淮南差官,止于许州制勘。狱成,录问官駮以为失重罪,法当再勘。自去年十月始制狱,于是已半年馀矣。知许州韩维奏曰:「此狱连逮三百数十人,今前勘可断者已决四十二人,馀人尚多。方此盛暑,若依朝旨移于亳州置狱,即地远冒暑,淹系可矜!仁恕之妻子已病危笃,士人家尚尔,细民可知。愿止就本州别推」。吕大防与二三公议曰:「仁恕案内自盗赃无所駮,止可约此重断足矣」。召法寺、刑部约法于都省。时六月三日也。明日将上仁恕赃,至追两官,除名勒停,更不再勘。敕下,言者交章,或谓仁恕断轻,失其大罪。或谓前勘未经伏辨,异时可诉,须当再推。或谓如不欲再兴狱,而押仁恕赴台取一审状。其意大抵以挚与彦若婚姻家,事在嫌疑,故力论不已。又皆通诋彦若为前不合妄乞移狱,是上书不实。又云谓浚报雠是诬告,乞重行责。挚闻诸公于上前说彦若以从官诚不宜辄上言,子有罪,听官司治之可也。然彦若父子之情迫切,而言止乞移推尔,谓为不实诬告,非也。言者既不止,遂增仁恕以陈州编管。彦若三不允,而请宫观不已,至是乃有此命。言者惟贾易、杨畏、安鼎,皆言仁恕恃亲党作过,意谓挚也。此事挚首曾面奏,以亲嫌,恐招言者指,且文字不敢与闻,故终始不知其议。每奏及此,先下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注文引。)。
/(元祐六年七月辛酉)彦若四奏乞外祠,今得在京,疑其未敢安也。是日内降□章,其间安鼎、杨畏皆言彦若,贾易乃别论常事。前日易与鼎对后,章不即下,人籍籍谓彦若因及挚。今日方降出,则无所及挚。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若不能言,而中甚刚,然暗于世故,一切不治人事,与人少意,长厚君子人也。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要是父子之爱,难深责之。而言者急攻不释,独以挚故耳。作责词者极口诋之,殊非正言,无一人辨之者。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今又罢学士。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注文引。
相视回河条画状(元祐三年闰十二月) 北宋 · 范百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宋史》卷九二《河渠志》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二
一、王孝先、唐义问、陈祐之、张景先同共讲议,称:「准朝旨节文,王令图与张问相度得于北京第四铺去河近处开引水签河,导水分入孙村口,还复故道处,躬亲将带属官相视打量到高下丈尺等。看详大名埽第四铺欲开河取水入孙村口还复故道处,河深二丈一尺六寸至二丈三尺,稍似港,别无紧著港势。据打量得流分尺寸,开掘到井筒深浅,比照只过得水一尺八寸五分至二尺四寸五分,尚有二丈一尺一寸五分至二丈五寸五分取引不过,委是即目难以还复故道。除此外,未有可以兴修去处,已录奏闻去讫」。臣等看详顾临等从初与王孝先同议孙村口难复故道之时,并系众官躬亲相视得西京左藏库副使孙勍等开到井筒一十七个,连泥水三尺七寸至七尺四寸及九尺,众定得尚有二丈一尺一寸五分至二丈五寸五分取引不过,遂行申奏,称难以复还故道。今准敕命,却系王孝先奏,乞于上件去处取水入故道。臣等寻牒修河司,会问擘划上件事理日,打量得大河水深若干,取到井筒多少丈尺,并两面地形高下及港势流行次第。继准本司牒称:去年十月讲议河事所曾打量,同衔申奏。后来王孝先独出己见奏陈,遂专牒王孝先会问曾与不曾再行打量检视回报。准本官公文称,自去年十月后来至申奏日前,即更不曾打量检视。臣等勘会讲议所欲于孙村口回河,即取撅井筒检量得尚有大河深水二丈五分取引不过,遂奏称难以回河。今臣等躬亲检视,检量得修河司开下堤外第一处井筒一个,通水深共七尺,内除水深一尺五寸外,有五尺五寸十一脉却行。打量得大河水最深处一丈五尺五寸,河岸高八尺四寸,通高深二丈三尺九寸。打量比折得堤外地面高如河底一丈九尺九寸一分,尚有一丈四尺以上取引不过,即与前来所验无异。而孝先独出己见,更不再开井筒,较量地形高下、可与不可回河,执以为便,显是卤莽,独任偏见,误国大事。二、臣等看详河北转运司公文,已奏乞于诸路计置。修河司约用闭口物料及旧河诸埽并马头上下约通计人工一千四百七十九万九千六百七十工半,物料计五千八百八十四万八千八十二条束块,日即目收买年计物料,三个月方买到四万九千馀束梢草。今提举修河司王孝先、俞瑾奏称,合趁来年放水入孙村口,归还东流,委是可以回复故道。臣等窃详孝先初奏乞开减水河,即云俟其行流通快,新河势缓,人工物料丰备,然后徐议闭塞。及召赴都堂,又供申称元祐五年方议闭塞北流。今来朝廷再取果决事状,却称来年取水过后,若河流顺快,人工物力有备,便令接续闭塞北流。如此则却是不俟新河势缓,人工物料丰备,然后徐议闭塞。有此前后异同,缘回河事大,不容措置如此反覆。兼详孝先、瑾等专领修河职事,岂不知合用物料五千馀万,未有指挥,见买年计,已经一季,未及毫釐,所阙不赀,全无涯涘,便云来年放水入孙村口,委可以回复故道。彼岂不知此事理终不可为,故为大言,近期仓卒,以谓朝廷必难应副,则须报罢。不然,安得五千馀万物料于来年数月之间遽能及期办集也?孝先等又云「若失此时,万一河势变移,背了口地,岂独不可减水,即水无可回之理」者。臣等窃谓,河流变徙乃其常事,水性就下固无一定。若假以三五年或六七年,使数路休养民力,沿河收积物料,以渐开浚故道,修复旧堤;严敕所司常切体访,一旦港势改变,别就得稳当口地,当此之际,审议事理,酾为二渠,分派行流,均减涨水之害,则劳费不大,功力易施,庶经久稍见稳便。岂得谓之一失此时,永无回河之理?但顾形势顺否、利害何如耳。窃详孝先等所奏,于事理显是未经思虑。三、孝先等称:「契勘卫州以下及新开口以上堤埽,自是系都水监照管,兼自来修河即不曾通管向上堤道。今来并系南北外丞司地分,自合管认修护」。臣等会到北外都水丞司公文称:「契勘,见相度孙村口开河,若欲全回大河东入故道,于未闭塞北流已前,本司地分内黄三埽、临河一埽、并对岸临平等埽,合当预先添修固护逐处埽岸。缘内黄三埽堤岸怯薄,虽修河司闭断三河门,窃虑大河闭塞河口之后,向上临河地分并三门河上下涨水出岸,奔流出内黄逐埽,紧著堤岸,其势必定猛恶,最系吃力,不测疏虞;及对岸临平等埽,亦恐沦没刷溢,分走水势,深足为患」。今修河司兴作河事,闭塞北流,向上堤岸称不通管,又称系都水监照管,外丞司地分自合管认修护。候将来如降朝旨,依其所陈,即上件逐埽合倍加准备,所有人工物料乞一面移牒澶州。
澶州灵津庙碑文 北宋 · 孙洙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九、《皇朝文鉴》卷七六、嘉靖《开州志》卷九、《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二七、乾隆《续河南通志》卷一四、乾隆《卫辉府志》卷四五、同治《畿辅通志》卷一七七、民国《重修滑县志》卷六
熙宁十年秋,大雨霖,河、洛皆溢,浊流汹涌,初坏孟津浮梁,又北注汲县,南泛胙城,水行地上,高出民屋。东郡左右,地最迫隘,土尤疏恶,七日乙丑,遂大决于曹村下埽。先是,积年稍背去,吏惰不虔,楗积不厚,主者又多以护埽卒给他役,在者十才一二。事失备豫,不复可补塞。堤南之地,斗绝三丈,水如覆盎破缶,从空中下。壬申,澶渊以河绝流闻。河既尽徙而南,广深莫测坼岸。东汇于梁山张泽泺,然后派别为二,一合南清河以入于淮,一合北清河以入于海。大川既盈,小川皆溃,积潦猥集,鸿洞为一,凡灌郡县九十五,而濮、齐、郓、徐四州为尤甚,坏官亭民舍钜数万,水所居地为田三十万顷。天子哀悯元元,为之旰食。初遣公府掾往,俾之循视;又遣御史往,委之经制。虚仓廪、开府库以振救之。徙民所过无得呵,吏谨视遇,不使失职。假官地予民使之耕,而民不至于大转徙。质私牛于官贷之牛,而牛不至于尽杀食。其蠲除约省,劳来安集,凡以除民疾苦,其事又数十,然后人得不陷于死亡矣。天子乃与公卿大议塞河。初,献计者有欲因其南溃,顺水所趋,筑为堤河,输入淮、海。天子按图书,准地形,览山川,视水势,以谓河所泛溢,绵地数州,其利与害,可不熟计?今乃欲捐置旧道,创立新防,弃已成而就难冀,惮暂费而甘长劳,夹大险,绝地利,使东土之民为鱼鳖食,谓百姓何?国家之事,固有费而不可省、劳而不获已者也。天赞圣德,圣与神谋,诏以明年春作始修塞,乃命都水吏考事期,审功用,计徒庸,程畚筑,峙糇粮,伐薪石。异时治河皆户调楗,民多贱鬻货产,巧为逃匿。上虑人习旧常,而胥动以浮言也,先期戒转运使明谕所部,告之以材出于公,秋毫不以烦民,然后民得安堵矣。物或阙供,皆厚价和市;材须徙运,皆官给僦费。唯是丁夫,古必出于民者,乃赋诸九路,而以道里为之节适。凡郡去河颇远者,皆免其自行,而听其输钱以雇更。则众虽费,可不至于甚病;而役虽劳,可不至于甚疲矣。材既告备矣,工既告聚矣,明年立号元丰,天子遣官,以牲玉祭于河,而以闰正月丙戌首事。方河盛决时,广六百步,既更冬春益侈大,两涘之间,遂踰千步。始于东西签为堤以障水,又于旁侧阏为河以脱水,流渠为鸡距以酾水,横水为锯牙以约水,然后河稍就道,而人得奏功矣。既左右堤疆,而下方益伤矣。初仞河深得一丈八尺,白水深至百一十尺,奔流悍甚,薪且不属,士吏失色,主者多疾置闻,请调急夫,尽彻诸埽之储,以佐其乏。天子不得已,为调于旁近郡,俾得蠲来岁春夫以纾民。又以广固壮城卒数千人往奔命。悉发近埽积贮,而又所蓄荐食藁数十万以赴之,诏切责塞河吏。于是人益竭作,吏亦毕力。俯瞰回渊,重埽九緷而夹下之。四月丙寅,河槽合,水势颇却,而埽下湫流尚驶,堤若浮寓波上。万众环视,莫知所为。先是,运使创立新意,制为横埽之法,以遏绝南流。至是天子犹以为意,屡出细札,宣示方略;加精致诚,潜为公祷。祥应感发,若有灵契,五月甲戌朔,新堤忽自定武还北流。奏至,群臣入贺,告类郊庙,劳飨官师。遂大庆赐,自督师而下至于勤事小吏,颁器币各有差,第功为三品,各以次增秩焉。濮、齐、郓、徐四州守臣,以立堤救水,城得不没,皆赐玺加奖。吏卒自下楗至竣事而归,凡特支库钱者四。初,天子闵徒之遭疠者,连遣太医十数辈往救治之,以车载药而行。春尚寒,赐以襦袍;天初暑,给以台笠。人悦致力,用忘其劳。于是又命籍其物故者,厚以分恤其家;逃亡者听自出,以贯编户;乘急出夫者,蠲春徭一岁有半,仁沾而恩洽矣。自役兴至于堤合,为日一百有九,丁三万,官健作者无虑十万人。材以数计之,为一千二百八十九万,费钱米合三十万。堤百一十有四里。诏名埽曰灵平,立庙曰灵津,归功于神也。方天子忧埽于合未固,水道内讧,上下惴恐,俄有赤蛇游于埽上。吏置蛇于盆,祝而放之,蛇亡而河塞。天子闻而异之,命褒神以显号,而领于祠官,曲加礼焉。有诏臣洙作为庙碑,以明著神贶。臣洙窃迹汉、唐而下,河决常在于曹、卫之域,而列圣以来,泛澶渊为尤数。虽时异患殊,而成功则一。然必旷岁历年,穷力殚费,而后仅有克济。固未有洪流横溃,经费移徙,不踰二年,一举而能塞者也。何则?孝武瓠子,甚可患也。考今所决,适值其地,而害又逾于此焉。然宣房之塞,远逾三十年,费累亿万计,乃至于天子亲临沈玉,从官咸使负薪,作为歌诗,深自郁悼,其为艰久,亦已甚矣。视往揆今,则知圣功博大闳远,古未有也。呜呼,河之为利害大矣,功定事立,夫岂易然哉!主吏诚能揆明诏,规永图,不茍务,裁费径役,以日为功,而使官无旷职,卒无乏事,缮治废堤,常若水至,庶几河定民安,无决溢之患矣。臣洙既奉诏为庙金石刻,因得述明天子所以禦灾捍患,计深虑远,独得于圣心,而成是殊尤绝迹,遂及治河曲折,在官调度,与夫小大献力,内外协心,概见其功,使后世有考焉。臣洙谨拜手稽首,而献文曰:
浑浑河源,导自积石。逆折而东,久辄羡溢。维古神禹,行水地中。顺则所适,不为防庸。降及战国,濒齐、赵、魏。陂障以流,与水争地。酾为之渠,利用灌溉。水无所由,因数为败。由汉迄今,千三百岁。出地而行,患又滋大。明明天子,缵尧禹服。恩均蛮貊,泽润草木。丁巳孟秋,淫雨漏河。河徙而南,千里涛波。天子曰咨,水实儆予。勤民之力,其得已乎!申命群司,鸠材庀工。上志先定,庶言则同。人乐输费,吏罔遗力。圣诚感通,河即顺塞。钜野既潴,淮泗既道。川无狂澜,民得烝罩。东土其乂,徐方复宁。芒芒原隰,既夷且平。水所渐地,更为沃野。人恣田牧,施及牛马。盈宁士女,相与歌呼。微我圣功,人其为鱼。四郡守臣,舞蹈上章。微我圣功,城其为隍。帝釐山川,鱼兽咸若。万方归之,如水赴壑。凡厥士吏,迨及庶民。其谨护视,烝徒孔勤。维是汤河,作固京室。在庭靡思,圣独前识。九类攸叙,六府允脩。丕冒日出,覃被海陬。归惠尔神,落此新庙。春秋承祀,以祈灵保。臣洙作颂,本原休功。刻是乐石,摅之无穷。